她在西域伤得颇重,那种犹如挫骨扬灰的剧痛都未能让她掉一滴泪,可如今,她只觉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地剜了出来,碾成齑粉。
他们明明是一起去的,却只有她活了下来。
杨叔的妻儿、韩伯的小孙子,还有其他同伴的家眷,再也等不到他们归乡。
纪十二还欠着她钱,欠她一片盛开的牡丹,以及一个婚礼。
却再也无法还给她了。
那段时间,她每天都在哭,想着若能随他们去了也好。
她伤势未愈,终日昏昏沉沉,为数不多醒来的时候,在父母和弟弟面前强颜欢笑,他们一走,她便伏在衾被中泣不成声,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。
她甚至一度哭昏过去,再次醒来,年节已经结束。
那天,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,整个人飘飘然,仿佛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。
故去的同伴们站在彼岸,遥远得恍若隔世,还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,身上罩着一层迷雾,她始终无法看清。
他们对她挥了挥手,笑着与她道别。他们说,小娘子,来世再一起喝酒吧。
只有那个模糊的影子不肯离开,流连地看着她,朝她伸出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