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,这些人还不都是这样,不但怕事,等到事情过去了,他们自己人还是母子,反正佣人倒霉。而且这些年跟着她冷冷清清的,家里东西都不添一件,佣人也都无精打采的,虽然不敢对她阴阳怪气,谁肯多句嘴?
她亲自去搜他的房间。在暗淡的灯光下,房间又空又乱,有发垢与花露水的气味。墙角堆着一大叠电影说明书,有三尺高。他每天看电影总拿一大叠,因为印得讲究,纸张光滑可爱,又不要钱。他喜欢范朋克与彭开女士,说她文雅大方,所以明星里只有她称女士。是个黄头发女人,脑后坠着个低低的髻,倒像中国人梳的头。她有点疑心他是喜欢她不像他母亲。他喜欢坐在一排靠外的末端,近太平门,万一戏院失火,便于脱逃。他一向胆子小,这些都是人教的,真可恨,没出息。
她在烟铺上看见他走进来,像仇人相见一样,眼睛都红了。
“妈怎么先回来了?没有不舒服?”他还假装镇定,坐了下来。
“你到哪儿去了?”
“这时候刚散戏,一问妈已经走了,怎么不看完?什么时候走的?”
“刚才到处找你找不到,你跑哪儿去了?”
“没到哪儿去,无非是在后台看他们上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