摆蛋摊度日。那天晚上曼桢听见她咳嗽,便道:“蔡师母,把你吵醒了吧?”蔡金芳道:“没关系的。此地的看护顶坏了,求她们做点事情就要像叫化子似的,‘小姐小姐’叫得震天响。
我真恨伤了,想想真是,爷娘公婆的气我都不受,跑到这里来受她们的气!“
蔡金芳翻了个身,又道:“祝师母,你嫂嫂今天没来看你?”
曼桢一时摸不着头脑,“祝师母”是谁,“嫂嫂”又是谁,后来忽然想起来,曼璐送她进医院的时候,大概是把她当作祝鸿才太太来登记的。前几天曼璐天天来探视,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她也姓祝,还当作她是曼桢婆家的人。
金芳见曼桢答不出话来,就又问:“是你的嫂嫂吧?”曼桢只得含糊地答应了一声。金芳又道:“你的先生不在上海呀?”曼桢又“唔”了一声,心里却觉得非常难过。
夜深了,除了她们两个人,一房间的人都睡熟了。窗外是墨黑的天,天上面嵌着白漆窗棂的白十字架。在昏黄的灯光下,曼桢把她的遭遇一样一样都告诉了蔡金芳了。她跟金芳直到现在始终也没有见过面,不过直觉地感到那是一个热心人,而她实在需要援助。本来想一有机会就告诉此地的医生,她要求提早出院,不等家属来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