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,她是第七个,一见她便把她留下了,这是她生平的一件得意事。她还有一些传奇性的穿插,说她和她第一个丈夫早就见过面。那年轻的印度人为了生意上的接洽,乘船下乡。她恰巧在岸上洗菜,虽不曾答话,两下里都有了心。他发了一笔小财,打听明白了她的来历,便路远迢迢托人找霓喜的养母给他送个丫头来,又不敢指名要她,只怕那妇人居为奇货,格外的难缠。因此上,看到第七个方才成交。
这一层多半是她杜撰的。
霓喜的脸色是光丽的杏子黄。一双沉甸甸的大黑眼睛,碾碎了太阳光,黑里面揉了金。
鼻子与嘴唇都嫌过于厚重,脸框似圆非圆,没有格式,然而她哪里容你看清楚这一切。她的美是流动的美,便是规规矩矩坐着,颈项也要动三动,真是俯仰百变,难画难描。初上城时节,还是光绪年间,梳两个丫髻,戴两只充银点翠凤嘴花,耳上垂着映红宝石坠子,穿一件烟里火回文缎大袄,娇绿四季花绸裤,跟在那妇人后面,用一块细缀穗白绫挑线汗巾半掩着脸,从那个绸缎店的后门进去,扭扭捏捏上了楼梯。楼梯底下,伙计们围着桌子吃饭,也有印度人,也有中国人,交头接耳,笑个不了。那老实些的,只怕东家见怪,便低着头扒饭。
那